在整个北方农村,没有比大白菜更日常的菜。大白菜,这个名字也直白得妙,一出口就觉得肥嫩鲜甜异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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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,南方菜园里的菜苔次第抽苔开花了,饱满水灵,黄绿相映。从此间,看不出季节的流转。
少时,霜降之后,村里人就在田间地头忙着挖红薯,砍白菜,剁甘蔗,摘残余的棉花……一棵棵白菜列着队颓然挺立在人家菜园里,薄若蝉翼的黄帮子,软塌塌熨帖帖的包裹起里面的鲜亮和润泽。不久,满载着白菜的马车、驴车、架车,吆喝着,在街面上随处可见了。毛把钱一斤,便宜,乡村人,买的却不多,家家户户种的都有。
我家没有菜园,绝少种菜。我记得,有一年,爷爷在院里的水井边,一铲一铲地挖着地窖。他解开束在腰间的黑布带,脱掉棉衣;我们在旁边过着家家,偶尔,也跳进去试试深浅。买回的一车白菜萝卜就和红薯相伴着在窖里过冬。
老辈人常说,百菜不如白菜,白菜可做百菜。醋溜白菜,羊肉炖白菜,白菜猪肉炖粉条,凉拌白菜心,腌酸菜,包包子剁饺馅等等都是常见的吃法。我觉得最好吃的是醋溜白菜。
等油大热,先爆一嘬姜丝,几片葱白,两个焦干的朝天椒;待辣味儿姜味儿一出,赶紧放菜白,翻炒二三下;接着放菜叶,翻炒三五下。此时,菜叶稍加蜷缩浸油。最后滴醋,点盐,翻炒出锅。入口酸辣,再嚼爽脆,菜汁四溢的同时,白菜本身的清甜嫩滑自在齿舌间缠绕留恋。现在想来,真是美味。
小时,盼着过年,盼着吃那些平时吃不到的菜肴。越临近年关,越馋。大年夜,终于不紧不慢的来了。半夜里昏昏醒来,眼瞅着满桌的秀色,虽说如了愿,却忽然少了兴味。举起筷子,夹了几夹,最终贪爱的还是桌角的那道醋溜白菜。
《射雕英雄传》中,洪七公最贪嘴,黄蓉为留住七公多教郭靖点武功,除了变着花样做些雅致的佳肴,如,“玉笛谁家听落梅”,“好逑汤”“二十四桥明月夜”“等等,还不失时机地勾引七公的食欲,“七公,我最拿手的菜,你还没吃过呢。”
七公一听,又惊又喜,忙问,什么菜。
黄蓉不紧不慢道:一时说不清,比如炒白菜哪,蒸豆腐哪。
这一笔轻描淡写不要紧,精通美食深味的洪七公惊喜之余,满脸祈求和讨好。他深知,愈是平常的菜肴中愈能显出奇妙功夫,这道理与武学一般,平淡中见神奇,才说得上是大宗匠的手段。
生活,也是如此。在冗杂的俗世里,愈是活得温情、闲淡、坚韧,愈见雅和美。
小时,冬日,饭时。一家人,老老小小,一人端着一碗白菜汤,各自偎蹲在灶门口的柴堆边,就着灶里的余温,在饭菜腾起的雾气里,埋首呼噜呼噜喝着白菜汤,吸溜着细粉,大嚼着馒头。大人偶尔抬头说几句家常,然后,一切归于安宁。屋外风寒凛冽,黯淡熏黑的小灶房里却弥漫着俗世日常的亲和暖。
近日,尝过不少店家的羊肉汤,和父亲感叹,还是家里大哥做得羊肉白菜汤味儿最原始、最地道,最让人难忘。汤要慢慢熬,少些调料,才见其真味。
北方的白菜,经过霜打,包的又瓷实,耐炒,耐熬,耐嚼,耐品。就像日子,耐得住摔打,耐得住熬,才经得起回味。虽说,一天天,一年年,好似在重复平淡,其实里面已然蕴藉着生活的绵远和幽深。
《浮生六记》里,记,“黄芽菜心,其白如玉,取大小五七枝,用沙土植长方盆内,以炭代石,黑白分明,颇有意思。”这里所说的黄芽菜心就是白菜的菜心。春来,气温回暖,南方白菜的菜心中往往夹生着数枝小菜心。白菜,在南方又称黄芽菜。
“北京的白菜运到浙江,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,倒挂在水果店里,美其名曰,皎白”。
最近知道,古书里,白菜叫崧。想起“春初早韭,秋末晚菘”的典故,恍惚有股闲淡静雅之风从生活深处徐徐吹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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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6位残疾人士登上黄山 互利互勉共建生活希望 中国新闻网